▲在涂女士踩到氢氟酸的地点附近，当地公安与环保部门已经掘开土地近2米深，以完成现场无害化处置。（南方周末记者 海阳 /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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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涂女士菜地几米开外的地方，南方周末记者看到了这片挖掘现场。其面积达数百平方米，挖掘深度近2米，参与作业的挖掘机还停在不远处。
9月16日下午，记者在各大电商平台搜索发现，有部分商家出售20%-55%浓度不等的氢氟酸，购买者无需登记用途或资质认证。涂女士的悲剧发生后，电商平台在几小时内便收紧了监管力度，开始批量下架相关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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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记者 海阳
南方周末实习生 唐珠安冬
责任编辑｜崔慧莹
在杭州，52岁的江西阿姨涂某某在家附近的山脚下开辟了一块“菜园”，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条常走的路上，踩中一瓶有毒的化学品氢氟酸，意外去世。
2025年9月15日点点金，杭州余杭区闲林街道办事处发布通报：六天前，当地居民涂某某在进入闲林中路附近空地时，不慎接触废弃氢氟酸中毒，送医后抢救无效于9月14日凌晨不幸身亡。
9月16日下午，南方周末记者在涂女士踩到氢氟酸的地点周围看到，当地公安与环保部门已经掘开土地近2米深，以完成现场无害化处置。一位自称涂女士孩子的网友“LIV元宝”在抖音发布了涂女士的出事过程和治疗照片。他提到事发现场还发现了另外两瓶氢氟酸，具体来源目前仍在调查中。《新京报》在当天的报道中，证实此事。
郑州工程技术学院副教授凡广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氢氟酸属于危险化学品，具有极高毒性，皮肤接触可致命。根据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不允许一般电商平台售卖。9月16日下午，记者在五家电商平台搜索发现，有部分商家出售20%-55%浓度不等的氢氟酸，购买者无需登记用途或资质认证。
9月16日晚间，涂女士的丈夫简短地回复南方周末记者说，涂女士在散步时，踩碎了一个白色塑料瓶子的容器，当时瓶子被平放在路边的几块方砖里。他心情沉重，不想再向外界发声。
“菜地”旁挖出氢氟酸？
涂女士的丈夫也姓涂。天眼查数据显示，他在2017年开了一间烟酒杂货店，位于闲林中路星洲翠谷小区外。一位邻近的餐馆老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对江西夫妻已经在杭州打拼了二三十年，几年前搬到此地。
9月14日晚，网名“LIV元宝”的涂女士儿子在抖音上回忆了母亲出事的经过：9月9日上午九点左右，涂女士上山散步时，误踩到了一个装有化学品氢氟酸的瓶子。她踩破了容器，脚陷进了化学品当中，溅起的液体也沾到了她的另一只脚上。照片中，涂女士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抢救，身上插满了管子。
悲剧发生后，南方周末记者在现场看到，他们经营的杂货店大门紧闭，已歇业多日。
周边毗邻的商家大多都熟悉涂氏夫妇。杂货店相对清闲，他俩一有时间就到店铺背后的山上，跑步、锻炼，一年多以前，又在山脚处开辟了两块小菜园。
目前尚不明确涂女士为何偏离主干道，进入该排查区域。（刘宇宇/制图）
从地图上来看点点金，涂女士常来的这座小山高度百米左右，北邻闲林中路，是东侧宝寿山景区的延伸。根据杭州规划自然资源局《2023年杭州住宅用地读地手册》，2023年9月，闲林中路与山体之间的一宗长条形的土地被出让，用以修建住宅。自那以后，进山的山脚区域就成了一片建筑工地。
想要从闲林中路上山，先要穿过带有“余杭交投”字样的大门。随后踩着被工程车辆轧得坑洼不平的碎石路，一路向上。走出约100米后，道路迎来分岔，左侧道路通往山顶的马术基地与亲子农场，往右则通向山背后的洞山村。出事的区域大约就在这个路口附近。
在右侧的道路边上，一位六十多岁的樊姓菜农向南方周末记者指出了涂氏夫妇种植的两片小小的菜地。竹条编成的简易藩篱将菜地隔了开来，一块地上长着绿油油的空心菜，角落边整齐码放着用来浇水的小桶。另一块地看起来则是刚刚开辟，还没长出任何作物。
据樊阿姨介绍，这片简易藩篱围成的菜地，就是涂女士与其丈夫一起开辟的。（南方周末记者 海阳 / 摄）
樊阿姨与涂氏夫妇因种菜而结识。她回忆，涂女士个子偏高，有时会为了锻炼身体跑步上山，“比我骑电瓶车还快。”她停顿了几秒，“我说怎么好多天没看到她了，原来出了这样的事……”
还有附近邻居忍不住哽咽地说：“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好人，居然以这种方式去世，令人难以接受。”
“LIV元宝”在抖音平台发布的帖子中提到，事发之后公安部门在现场还挖出两瓶氢氟酸。就在菜地几米开外的地方，南方周末记者看到了这片挖掘现场。其面积达数百平方米，挖掘深度近2米，参与作业的挖掘机还停在不远处。
樊阿姨说，她看到这几天一直有警车密集上山，还不时有工作人员围在这片深坑前，讨论对策。
9月16日，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从事发地辖区派出所获悉，死者涂某某踩的氢氟酸装在白色塑料瓶中，具体来源目前还在调查中，初步判断非恶意投放。
“化骨水”电商平台有售，已批量下架
在“LIV元宝”的回忆中，涂女士踩到氢氟酸后，当场就无法走路，被送往医院。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她出现心脏衰竭、呼吸停跳。到了晚上又出现心肺功能衰竭，开始使用ECMO（体外膜肺氧合）。抢救5天后，涂女士不幸去世。
据澎湃新闻报道，参与抢救涂女士的一位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滨江院区）医生表示，她被送到医院时情况已很不理想，全身各个脏器功能受损衰竭、电解质紊乱，抢救的机会已经不大。
凡广生解释说，氢氟酸是弱酸，具有强腐蚀性，俗称“化骨水”，常用于雕刻玻璃、清洗铸件上的残砂、控制发酵、电抛光和清洗腐蚀半导体硅片等工业应用。此外，氢氟酸作为化学试剂，与浓硝酸混合使用时，常用于半导体的刻蚀与清洗。
而从毒理学角度，如果氢氟酸接触人体，则其中的氢离子会对人体组织产生脱水和腐蚀作用，而氟离子则会解离而渗透到深层组织，溶解细胞膜，造成表皮、真皮、皮下组织乃至肌层液化坏死。估计人体摄入1.5g氢氟酸，就可能导致立即死亡。
根据应急管理部2015年出台的《危险化学品目录》，氢氟酸属于易制毒化学品，具有极高毒性，皮肤接触可致命。而国标文件《化学品分类和标签规范》中则直接将其归为毒性最高级别，实验室操作需专用存储容器、专业防护装备，工业领域更是有全流程管控标准。
令人惊讶的是，如此凶险的危化品，却能通过电商平台直接购买，无需登记用途或资质审核等。
9月16日下午2点左右，南方周末记者在京东、淘宝、闲鱼、拼多多、1688五大电商购物平台用“氢氟酸”“氢氟酸溶液”“氢氟酸工业用”等关键词进行商品检索。京东和闲鱼平台并未出现相关产品。但同一时间，拼多多、淘宝和1688平台上有较多商家正在售卖不同浓度的氢氟酸溶液，浓度从0.5%到55%不等。
凡广生表示，工业用的常规氢氟酸浓度大多为40%，毒性已经很强了。但有一家淘宝店铺显示，花费52元就可以购买一瓶100毫升装的55%浓度氢氟酸。在商品介绍页面，该浓度被隐晦地写作“古董做旧，玻璃蚀刻”。
9月16日下午3点，南方周末记者从该淘宝店铺购买了商家自称浓度为55%的氢氟酸溶液。但9月17日上午九点时发现该商品已下架，随后记者咨询商家能否正常发货，商家回复“今天能够正常发出”。截至记者发稿前，已能看到发货物流信息，后续产品及线索将提交公安部门处理。
根据应急管理部2022年发布的《关于加强互联网销售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的通知》，通过互联网销售危险化学品的企业，不得在本企业网站以外的互联网应用服务中发布危险化学品销售信息及建立相关链接。电商平台不得为平台内经营者提供危险化学品销售信息发布服务。禁止个人在互联网上发布危险化学品销售信息。
涂女士的悲剧发生后，电商平台在几小时内便收紧了监管力度，开始批量下架相关商品。
9月16日下午2点，南方周末记者在拼多多、淘宝电商平台搜索时，还能发现较多氢氟酸纯水溶液、HF酸标准溶液等产品，一小时后点点金，平台即将相关产品下架，用“HF酸”“氢氟S”等类似关键词搜索亦没有相关商品，仅剩玻璃清洗液。9月17日上午9点，南方周末记者再搜索相同关键词时，带有氢氟酸的玻璃清洁剂也被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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